2019/06/25

洗洗衣機

晾衣服的時候發現衣服上有黑色渣渣,邊晾邊想原因,沒洗什麼特髒的東西,口袋裡也都有清空,晾到最後看到洗衣糟底,才發現渣渣來自洗衣機裡的污垢。

這台Hitachi洗衣機多久了?這裡住了十年,記憶中原有台舊洗衣機一起搬來,之後壞了才換它。

每週至少兩次以上的運轉,默默洗掉我們的臭汗、異味、污漬、粉塵、毛髮,一段時間後,它開始展現存在感,「咳、咳、咳⋯⋯」的,猜想是中柱彈性疲乏,時不時因無法平衡叫個幾聲。

為求晾到較多日曬,我常在一大清早洗衣。洗衣機在女兒房窗外,問洗衣機是否會吵到她睡覺,女兒說還好,聽久也就習慣了。

問兒子同學的媽媽,妳家洗衣機也會有黑色渣渣嗎?她說前陣子才換滾筒式洗衣機,真的洗得比較乾淨,以前忘在口袋的衛生紙頂多洗成一坨,滾筒式洗衣機把它千絞萬剮似地洗成碎屑。「那可真難清!」明明慘事一件,卻還為它叫好,聽得出來滾筒式洗衣機深得她心,但好像沒有回答到我的問題。

另一個媽媽說:「洗衣機一段時間就要洗,還有不要一次洗太多,從洗衣機一開始用就要⋯⋯」她的回答有比較接近,但現在講這些沒什麼幫助,像堆了三天的臭衣服,只想丟進洗衣機。

唉,幽幽地感到孤獨。

自從查了「洗洗衣機」,就被Google廣告盯上,不斷出現專家到府清洗的廣告,影片中,拆下來的洗衣機糟底真是髒的可怕。雖說打掃也算一門專業,讓專業的來,配合專門器械、高壓水柱,一定有效,但實在懷疑這些瑣碎零件拆開後真能如實裝回去?不遺落任何一顆螺絲?不鬆脫可以密實如往常?說到底,我怎麼對洗衣機好像有處女情節。

好,決定不拆洗也是一個進展,這讓我把目標放在搜尋洗衣機洗劑。送孩子上學回來經過全聯社,在架上看到有種添加Ag+離子的洗劑,似乎不錯,標示特價90元,但可選的太少,先拍照記錄。

隔天去家樂福,也是只有這幾種選擇,同樣的洗劑,家樂福一包109元。「價差19元,家樂福貴也太多了吧?」翻出全聯社的照片確認,仔細看才發現包裝不同,全聯社是2包裝,家樂福是3包裝,同樣300g一包,全聯反而貴了快10塊,而家樂福買兩盒還可再折10元。商人的伎倆可真刁鑽!不仔細看就被唬去。二話不說帶兩盒回家。

洗劑買回隔天就動手,仔細研究包裝上的使用說明,配合洗衣機的糟清洗功能,在滿水位時倒入洗劑。三個半小時中,幾次打開上蓋查看,果真如網路開箱文所說,像拖地水飄浮著海草般的污垢。

看到這麼髒心裡很高興,表示花錢買來的洗劑有效,但同時,又感到難過,身上穿的衣服就來自這裡。剛才有多高興,現在就有多噁心。

糟清洗結束,濾器裡是泥一般的污垢,還有殘存在洗衣糟裡的渣滓,像褪潮後沙灘上的垃圾,得打溼,俯身下去用手推。除惡務盡,除髒亦是,連續洗了三次洗衣機,一口氣把三包洗劑用完,才見到污渣逐漸退去。

先這樣吧,污垢是清不盡的,凡人存在的一天。取出濾器、拿根牙籤,找個舒服的位子坐下,慢慢挑出細縫裡的渣㳯,這倒也是一種享受⋯⋯

2019/06/10

我的少女時代

昨天女兒高中畢業,青春17多美好的年紀啊!

我剛上高一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社團,在大禮堂新生訓練時,有特別時段給社團簡介,但距離太遠,比較好玩的是午餐時的游擊演出。

熱鬧的午餐時間,大家比聊天聲音大,想要引人注意可不是那麼容易,常見做法是人多喊口號,但那個令人驚艷的社團則反其道而行⋯⋯

一個學姐默默走進教室,把一台手提式卡帶音響往黑板旁的蒸飯箱上一放,正好插頭可以插到蒸飯箱旁的插座,接著音樂就來了:急切的電子鼓敲出如雨點的不安,接著是電子MIDI的重拍旋律,一波波推升蘊釀,王傑開唱:

夜裡有風,風裡有我,我擁有什麼?

哇,原來是王傑葉歡對唱的《你是我胸口永遠的痛》!其中「南方天空飄著北方的雪」這句歌詞實在太酷。

當我從歌聲中回神,才發現有個高瘦的年輕男子(其實是削短髮著褲裝的學姐),不知何時已站在講台一側靜靜地抽煙(不是真的但看起來真的很像)。用大姆指和四隻手指頭捏著,吸一口,悠悠吐著,眼神望向教室窗外的蓬疏的白雲。

雲跟風說,風跟我說,我能向誰說?

憂鬱帥哥在女校現身,大家要尖叫了!原本酷熱翻騰的教室一下子安靜下來。大家不聊天了,專心看著講台上不說話靜靜吸煙的「他」。

不想從前,不想未來,我為誰等待?
不要你懂,不怕人說,讓愛隨風沈默。

另一個學姐踩著葉歡的歌聲走上講台。音控學姐把音量轉小,台上的人開始對話,她問:「你為什麼要走?」

男女分手的一齣戲,透過這段MV式的表演完全壓制全場,當三位戲劇社學姐唸完招生口號離開教室時,大家紛紛尖叫歡送。我更是念念不忘至今,後來的確有參加戲劇社,我可以感受,但表演,唉,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潘玫吟,Europe合唱團的超級歌迷,最愛主唱Joey,他有一頭蓬鬆的金色長髮,最有名的單曲:The Final Countdown。家裡只有一個小孩的潘玫吟也孤單吧,同搭245公車上下學,有時下課就跟著她去西門町找Europe海報。和她在一起我不用說話,她自會濤濤不絕說著Europe的最新動態、主唱Joey的身家興趣,買回去的海報絕對可以貼滿房間,「沒錯!我床頭上天花板正是Joey的海報,有天醒來怎麼不見了?原來是膠帶鬆脫,整張海報蓋在我身上!」說到這,她笑得甜滋滋的。然而那天回家她卻氣呼呼的,因為坐在後面的某某故意寫了一張紙條給她:Joey是醜八怪!

另一票同學喜歡周華健、張雨生,喜歡到卡帶要買兩捲,再不然就是買來就對Co,把Copy的卡帶聽壞後,再對Co一次。有人家住桃園,每天坐火車上學就載著Walkman聽整路的《我的未來不是夢》、《心的方向》。

我呢?什麼都不迷,回想起來高中的我是個「旁觀者」,看人家做什麼,保持著距離。當時我沒做什麼是因為懶?還是沒有想付出的對象事物?後者可能多一點。高中「看」了三年,沒有找到什麼,只知道自己不想要什麼。

不過有一件事倒是自發的。

自小最愛邊吃邊看報,家裡飯桌上墊的報紙。在聯合報副刊讀到,有人去圖書館借書,發現每本書最後的還書單上都有一個相同的名字...,那是台中一中的李敖。那時就覺得好酷,到了高中終於有機會、有時間可以放縱自己讀點課外書,而我也真的做了,但實際執行幾次?多久?卻已無印象,只記得珍奧斯汀的《傲慢與偏見》蠻好看的,其他全忘光。是沒做?還是做時不帶心?以致完全沒留下什麼。我想是吸收能力還沒長好,生吞之後消化不良,以致一無所獲。

其實高中有多事,有像六四這樣的大事,也有像後來高二虛榮花了很多時間體力參加的儀隊,但現在都變得很淡,印象深刻的都是些小事。

還有一件。註冊時,講台上有人提到學雜費減免,我看到隔壁桌同學舉手,附上什麼證明的便少繳很多學費,原來她母親是公務人員。講台又唸了一些條件:老師、軍人⋯⋯。沒有,沒有優惠給工地的版模工人,父親頂著烈日在佈滿鋼筋土石的雜亂工地工作,要幫我繳全額學費;但大部分公務人員在冷氣房慢條斯理悠閒度日,卻可以減免學費?心裡實在生氣,尤其那同學剛好有些架子,不太親切的冷漠,更加深我對她的距離。剛開學輔導課分組討論,老師問:「進教室看到不熟識的人大家會如何?」想透過討論讓同學間熟悉點,大家都還陌生,老師剛好點名這個學費減免的同學說說看,她聳聳肩說:「坐遠一點。」

凡學校總是有考試,第一次月考我考的很爛,好像四十幾名(全班五十多人),看到名次有嚇一跳,不過也蠻刺激的。隔天和國中一樣,拿起筆,代家長簽名後便繳回去。如同少女時代的這些細瑣小事,就我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