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6/23

恰查某

國小五年級轉學到一個鄉下學校,班上有兩個流氓樣的男同學不知道是要下馬威,還是天生愛欺負人,老愛找我麻煩,拉頭髮、推人。不理他們,我便打回去。

幾天後還是這樣欺負人,於是我發狠,把他們兩個人的書包從二樓教室窗口大力丟出去,他們書包裡的東西像墜樓的人一樣肚破腸流。之後,這兩個男生在學校就沒再找我麻煩,他們不叫我名字,叫我「恰查某/凶女人」。

某個假日,我和同班兩個女同學上街,恰好遇見他們,其中那個帶頭的男生眼神閃了一下,兩個男同學又對我發動攻擊,想報之前在學校被老師訓斥不能欺負人的怨氣。但他們沒料到的是,另外我的那兩個女同學也不是好惹的,她們都是眷村裡的軍人女兒,個性可剛烈的。

動手打人?我們三個女生不甘平白被打,追著他們跑,要打回來。終於在一個小巷追上,我們三個女生全力進攻,抓啊!踢啊!指甲在他們兩人的臉上、手臂上抓出一道道血痕,最後他們悶悶地離開了。雖然我們三個人身上也都有傷,但倒是打得蠻開心的。

從此之後,那兩個流氓同學就不再找我麻煩,也不再叫我「恰查某」,改叫我「痟查某/瘋女人」。


小時候對「轉學」這件事還蠻興奮的,可以擺脫以前的樣子,讓人重新認識我,我滿心期待。但新環境不見得如我所願,有歡迎我的人,也有不喜歡我的人。同學如此,甚至老師也是。我學到的一件事就是:善意要靠努力「贏」來。


但真的凡事都是「贏」來的?

寫完存檔後幾天,「贏」這個字一直微微地刺著我,好像有什麼不對。真的我擁有的東西都是贏來的?

不,不是。

很多事情我都是坐享其成,老天賞的,我什麼都沒做。身體健康,出生在一個能自由說話的地方。

「贏」,也讓而我終於了解,為什麼我會討厭某些人,其實,我是在忌妒他們。當我努力許多才得到,甚或求之不得時,他們什麼都沒做就有了,心裡為自己報不平,為什麼他們不用去「贏」?為什麼他們生來就「贏」?

唉,唉,唉,難怪妳會是個「恰」查某,凡事都要論輸贏。

不要再忌妒了。


後記:

「台灣」這個小國(台灣是一個「國家」嗎?),連買疫苗都被刁難。

日本捐疫苗給我們,因為十年前311地震台灣捐了最多錢。美國捐疫苗給台灣,因為我們對中國的戰略位置。立陶宛捐疫苗給台灣,立陶宛總理說:「愛好自由的人們應該互相關照。」

無論原因是實質的、政治的,還是全然精神上的,都是因為我們曾經「做」了什麼贏來的。


我們對立陶宛的認識是什麼?其他國家又怎麼認識台灣?有台積電的那個島?還是還有別的方式讓世界認識台灣?

2021/06/14

端午,除了棕子還有詩


〈棕子〉 

婆婆說:我不想再包棕子了
我老了

公公只好把花生棕的回憶  拿出來
沾喉頭泌出的口水
嚐嚐

市場買來的棕子  裡面
脆脆的菜脯米
填補了遺憾的縫隙
但鼻子  還是抱怨
   想不起艾草的味道

而我只記得 

婆婆說

過了端午
厚重的棉被
終於都可以收起來了

這是我寫的詩。婆婆不包棕子,我和公公都有點遺憾,明年記得提早一星期舉手,跟婆婆說我來包。

然而過端午除了吃棕子,也可以讀詩,寫詩。 

如何在超市向喜歡的詩人致敬──詩人,你在西瓜前想什麽?

超市也有詩。

詩人 Allen Ginsberg 向 Walt Whitman/惠特曼、Garcia Lorca 致敬的方式是帶他們去逛超市,唸唸下面這幾句英文,要唸出來!很好玩的。

Aisles full of husbands!   走道上都是先生
Wives in the avocados,   老婆擠在酪梨堆前
babies in the tomatoes!   嬰兒被丟在西瓜堆裡
—and you,  Garcia Lorca,  而你,Garcia Lorca,
what were you doing down by the watermelons? 呆站在西瓜前面幹嘛?

馬尼尼為在文中指出:超市滿滿的「家庭組」,先生、太太、小孩、食物堆,去超市總有任務。有一說是,這兩位詩人,包含艾倫自己,皆是同志。因此,在「家庭組」為多的場所,更顯「單身組」的孤單。

超級市場太多「隱喻」了。又比如以下:

I heard you asking questions of each: 我聽到你在問問題
Who killed the pork chops? 這豬是殺的?
What price bananas? 香蕉的價錢是誰定的?

這是社會議題的味道。

最後他問:「惠特曼,還有一小時就打烊了,我們要去哪裡?」

艾倫金斯堡/Allen Ginsberg 親口朗讀〈加州超市/A Supermarket in California〉的影音。


日常生活其實就有滿滿的詩意。我是家庭主婦,我也寫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