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4/30

《喜劇開場》辭典


《喜劇開場》每一集都用<馬克白>的喜劇段子做頭尾,我最喜歡第七集的〈無人島〉:三人在無人島醒來,慌亂地詢問彼此帶了什麼?

第一個人說:打火機。太好了,做得好!

第二個人說:我說我什麼都不需要。一片惋惜。

第三個人得意地說:我帶了國語辭典。其他人大喊真是糟透了⋯⋯

當大家提到如何生火洗個三溫暖時,他翻查辭典,說出解釋:

「桑拿浴,在芬蘭常見的蒸氣浴。」

然後一副很享受的表情,然另兩人則大罵:

「光讀那些文字,身體也不會暖和起來。」

「閉起眼睛想像一下啊!」

「我餓死了,沒想像力了!」

那人馬上再翻辭典:

「麻婆豆腐,用芥末味噌翻炒豆腐的一種中華料理。」然後假裝地吃起來⋯⋯

然後劇情來到中濱小姐向春斗道歉酒後失言,春斗說:

「我偶然翻辭典,妳知道『豪飲』的下一個辭是什麼嗎?」

不待中濱回答,春斗逕自說下去:

「『不可抗力』。不能對酒醉的人追究責任。」

所以這時辭典變成了卜事之書?真是有趣,對了,我家也有辭典,第一個想到的是英文辭典,那可是我國小畢業得到的「優秀畢業生紀念」(得意)!還記得查字典比賽嗎?在那個沒有網路的時代,遇到英文生字要翻字典,真的很慢耶,那時英文好的人應該都很有耐心。

另一本是買給國小孩子的遠流活用國語辭典,為了反抗花花綠綠像廣告一樣的兒童字典,我特別去找好字典,說陳鐵君先生用生命編辭典一點都不誇張。辭典本來外覆一層亮黃色的塑膠書套,但使用久就破了,或說因不便而不知遺散何處。

喜劇最後是這麼結尾的:

「『了解』後面的詞是『永別』,深入了解一件事或一個人後,就是離別的時候了。」

拍照時隨手翻開文馨英文辭典,不知何時的紅筆畫著 juice 的一個解釋:電、汽油、石油,其他能產生動力的液體。而 juiceless 無汁的、不用電的,a juiceless player 不用電的[手搖]唱機。

原以為 juiceless 不好,但辭典用 a juiceless player 舉例,從 less 到手搖,我感受到一種自立自強的氣息。

討厭

很長一段時間,個性加上環境,愛用自以為是的公平標準,評論別人、折磨自己,直到近來幾年,這情況才慢慢緩和。

以前覺得這是一種「不正常」想隱藏它、壓抑它。然而什麼是正常?什麼是不正常?或者說有誰是正常的?除非這世界可以找到、製造一模一樣的人,否則只能說我和大多數人不一樣。人又不是生產線製造的產品。

這樣思索下來,反而珍視起自己的「不正常」,但也擔心這是一種「勢利」。

張亦絢很能把「怎麼想」說清楚,說一個想法,像寫數學幾何證明題那樣,不講感情,一步一步有理有條。當我又「討厭」起來時,翻看《我討厭過的大人們》像一帖藥,可以調理我的不順:想法上的不合邏輯,或是推拿:讓痛理直氣壯的痛。

〈恨勢利〉:很多時候,人們是「恨勢利傷我」,而不一定是恨勢利這事本身。

這是在調理思考邏輯。

〈恨偶像破滅〉:做一個有道德勇氣的人,往往意味著願意減低在其他領域中的舒適快活,甚至包括藝術與精神生活上的舒適快活。

這是讓痛更理直氣壯的痛。

謝謝張亦絢,讓我的能健康地「討厭」。

2023/04/28

《修道院紀事》讀書筆記

修道院紀事/Memorial do Convento

作者: 喬賽.薩拉馬戈/Jose Saramago 原文:葡萄牙文

這本書我是不會讀的,但因為在心裡「答應」了,所以就算不好讀也要讀。我就是這麼一個有時喜歡被折磨的人。

故事發生在1711年,葡萄牙國王若望五為有子嗣償願在瑪弗拉建修道院,長達十三年的建造工程紀事,其中穿插男女主角:七個太陽-巴達薩和七個月亮-布莉穆坦,沒有左手的退役軍人與有透視能力的異教女子的愛情故事。

葡萄牙作家薩拉馬戈60歲/1982年時寫成,建立在真實歷史(瑪弗拉建修道院、國王若望五世、羅倫索神父、葡萄牙西班牙間的戰爭)上的虛構小說,揉和真實和虛構,薩拉馬戈用許多精練的、慧黠的、嘲諷的語句,頭腦邊讀邊像麻花拉伸,讀時要用力,所以讀不快、不好讀。

後來讀書會時,老闆才點出,薩拉馬戈在嘲諷的就是貴族、教會、修士與宗教的「偽善」。以前只知道這個詞,讀過《修道院紀事》才真正明白。

對話

一開始讀,我不明白的不是那些真那些假,而是薩拉馬戈在這小說裡人物對話的寫法。印象中這本書完全沒有引號、冒號,標點符號大概只有逗點和句號,對話像在描寫風景事物,或說把人物對話像風景事物般描寫下來(類意識流?):

巴達薩嚇壞了,飛快畫了十字,不讓魔鬼有時間來胡鬧,你是說,羅倫索神父,有什麼地方寫過上帝身有殘疾嗎,沒人寫過,沒有文字,只有我說上帝沒有左手,因爲祂所選中的都在祂右手邊,所以聖經或教會聖師的作品都沒有提到上帝的左手,沒有人坐在上帝的左手邊,那地方是空的,什麼都沒有,是個空位,所以上帝是殘疾者。神父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做結論說,祂沒有左手。

一開始,真的看不懂。但看久了,漸漸心領神會作者的講故事方法,閱讀便流暢起來。

七個太陽與七個月亮

主角巴達薩別名七個太陽,第一次看到布莉穆妲便盯著她,每一次她看著他,他就覺得胃揪成一團,因爲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眼睛,淺灰或綠或藍,依外在光線或内在思緒而變化,有時變成黑夜或明亮的白,像是片煤礦石。

巴達薩跟著她,只因爲布莉穆妲問了他名字,他也回答了。這便是巴達薩跟她走最好的理由。

布莉穆妲等巴達薩吃完她煮的湯後用他的湯匙,彷彿在無言地回答一個問題。

「妳的嘴唇願意接受,會觸碰這位男子嘴唇的湯匙嗎?讓妳的就是他的,他的就是妳的,直到你的我的不再有意義。」羅倫索神父看他們倆人的互動,沒人開口提婚約,但就在以上的宣告下他們便算是成了夫妻。

禁食時布莉穆妲的眼能透視人類:我只能看到世上有的東西,看不見以外的事情。

台大外文系教授張淑英導讀中提到,布莉穆妲不是傳統「讓人觀看/被凝視」的女人,而是一個「看得見」的女人。薩拉馬戈讓女人的眼神在小說中取得主動、發揮權力的角色。

別號鳥人的羅倫索神父找兩人執行造鳥計劃「帕莎蘿拉」,巴達薩最後被帕莎蘿拉帶上天,布莉穆妲一直在尋找巴達薩。

尋找太陽

感謝薩拉馬戈在結局時讓布莉穆妲沒找到巴達薩,她成為一個遊走的流動傳奇,讓其他女人因她對自己人生有其他可能的想像。如果布莉穆妲和巴達薩過幸福快樂的日子,那這幸福快樂就只屬於他們倆人,是幸福沒錯,但範圍、故事的格局就小了。

跟當地女人聊天,聆聽她們感嘆抱怨,引起男人不安,認不得自己妻子,她會突然間盯著他們,遺憾老公怎麼沒有失蹤,讓她也能去萬里尋夫。p.297 

她也遇到許多哭泣的人,而且非常多,只要她說是從瑪弗拉來的,就會有人問她認不認識一個叫這個名字與這個長相的人,那是我丈夫,那是我父親,那是我兄弟,那是我兒子,那是我未婚夫,他被迫去修道院工作,因爲國王的命令,然後從此沒再見到他,也沒有回來,也許死在某處,也可能迷失路途,誰知道,我沒有他的任何消息,家中頓失經濟支柱,田地也荒蕪了,也許是魔鬼把他帶走了,不過我已經有了另一個男人...p.298 

起先她還會數著季節,沒多久時間空間就都毫無意義,所有事情只分早上、下午、晚上、晴天、雨天、好走的路、不好走的路。p.299

懸在心裡不可得的思念,那感受反而比完成的、實現了的願望更飽滿:

布莉穆坦不知道幻想過多少次,她坐在村子裡的廣場行乞,會有一個男人過來,遞過來的不是錢或麵包,而是一支鐵鉤,然後她就伸手到背包拿出同一個鑄鐵爐製造的鐵釘...

上帝的左手

書裡對上帝沒有左手,或是上帝左邊是什麼的討論,是我從沒看過的論點,很新鮮。

羅倫索神父說:

​上帝也身有殘疾,然而祂創造了宇宙。

巴達薩嚇壞了,飛快畫了十字,不讓魔鬼有時間來胡鬧,你是說,羅倫索神父,有什麼地方寫過上帝身有殘疾嗎,沒人寫過,沒有文字,只有我說上帝沒有左手,因爲祂所選中的都在祂右手邊,所以聖經或教會聖師的作品都沒有提到上帝的左手,沒有人坐在上帝的左手邊,那地方是空的,什麼都沒有,是個空位,所以上帝是殘疾者。神父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做結論說,祂沒有左手。p.50

當初被神父說法嚇一跳的的巴達薩,被帕莎蘿拉帶著飛上天過之後,不覺地傳承了神父想飛升的意志,連帶也像神父挑戰起上帝的左手:

上帝沒有左手是因爲右手邊坐著被選中的人,既然被判刑的人都會下地獄,那上帝的左邊就不會有人,所以既然左邊沒有人,那上帝要左手做什麼,如果左手沒有用,就代表它不存在,不過我的左手是因爲不存在才沒有用,這是唯一的差別,也許上帝左邊還有另一個上帝,也許上帝是坐在另一個上帝的右邊,也許上帝不過是另一個被選中的上帝,也許我們都是坐在右邊的上帝,怎麼會有這些想法,​​我不懂,米六說,巴達薩回說,所以我一定是排在最後一個,因爲沒有人會來坐在我左邊,到我世界就結束了⋯⋯p.193

修道院工人群像

我叫曼努爾.米六,⋯⋯我想念家鄉的河,我知道海裡的水更是取之不竭,看看這裡,不過你說要這麼大片水​(海)​做什麼,隨時讓波浪拍打岩石,撲向沙灘,而流經河岸的河流像是懺悔隊伍一樣,緩慢地走著,我們站在岸邊,像梣樹與白楊木似的,而當一個人想要看自己的臉是不是老了許多,河水就是一面流動卻又靜止的鏡子,所以我們靜止著,也流動著。p.190

我的名字叫若望·阿涅斯,從波多來的,是個修桶匠,蓋修道院也需要桶匠的,要不然誰可以來修油桶、酒桶與水桶,一個泥水匠在鷹架上,拿著一桶灰泥,他得拿刷子把石頭弄濕,讓上面的石頭緊緊黏住下面的石頭,所以需要有水桶,還有牲畜們要在哪裡喝水,在飲水槽,那飲水槽誰做的,就是桶匠,這不是在自誇,但沒有一種行業像我這樣,甚至上帝也是桶匠,我看大海就是個大桶子,如果東西沒做好,桶板沒調整好,讓海水跑到陸地上,就會出現第二次大洪水了。p.190



2023/04/22

《喜劇開場/コントが始まる》的刺心片段

第1集

詛咒

姐:自認被詛咒,喜歡上的事物就會結束,如馬克白。

Haru to:那我也是倒楣的人,找Junpei、Shunta來演短劇,段子也是我寫的,拖了十年一事無成,只好解散。如果我沒有把他們拖下水,他們的人生肯定一帆風順。我毀了他們的人生。

Nakahama:別這麼說。

無意冒犯。但妳根本不認識他們。我寧願妳不要說那些安慰的話。

我一週只見你們幾次,但看你們三人在一起的樣子,不像是會後悔的樣子。真的要說,你們看起來很棒,讓我很嫉妬。你們看起來很開心。

辭職之後,我花了一年半才站起來,知道馬克白後,成為我的心靈支柱。

Haru to掩面流淚:我從昨天開始就沒睡覺,現在有點脆弱。那兩個人值得更好的生活。

Nakahama不知所措想著如何安慰: 我想我應該打電話給777水公司⋯⋯

水問題段子的台詞逗笑了Haru to,自己寫的段子不僅支持了Nakahama,此時也回過頭來安慰了自己。

30:50 哽

春斗一臉嚴肅地說:「我想馬克白該解散了。」

潤太和瞬平大笑:「你從上車開始就想說這件事吧?每次你有重要的話要說,都是在我們吃完拉麵的時候。」

潤太大笑,爆笑,笑到眼淚都流出來:「十年前你找我做搭檔時,也是在吃完拉麵的時候。我們的開始與結束都是在我們吃拉麵的時候。」

接下來卻是難過到哭出來:「這才是真正的笑點。」這時三個人沒有人笑的出來。

潤太哭著對春斗說:「你怎麼還在演十年前的老哽。」

十年了,喜劇演員的夢做了十年,如今以解散收場。

40:45

跳到春斗和中濱⋯⋯

春斗:「如果沒有把他們拖下水,他們的人生肯定是一帆風順,我毀了他們的人生。」

「不是這樣。」

「無意冐犯,但妳不認識他們,我寧可妳不要說安慰的話。」

「我一週只見你們幾次,但我見到你們三個在一起的時候,不像是會後悔的樣子。」

中濱這話像記直拳打中春斗。

「那兩個人值得更好的生活。」春斗為辜負兩個好朋友的青春掩面痛哭。

第2集

隔天表演前,Junpei要Shunta留個空檔給他即興發揮,並怪異地在上台前伸展腳後跟(11年前向Natsumi告白前他也是緊張地做了同樣的動作)。

表演完,和Nakahama姐妹在串燒店巧遇,談到Haruto和Shunta看到Junpei拉腳後跟就知道他要做不一樣的事⋯⋯Nakahama問他即興表演了什麼?Junpei裝傻回說:我忘了。Shunta和Haruto也配合地說我也忘了,但三人都了然於心,這是Junpei笨拙的道歉方式,因為他最討厭即興發揮。

《屋頂》夫妻倆勸下隔壁要自殺的隣居/Shunta,最後太太/Junpei跟先生/Haruto說:

我也要跟你道謝,我很慶幸我選的是你。(Haruto一臉困惑,不知是沒Get到即興演出的台詞,還是現實的Junpei在說話。Junpei因而再補了一句:)我是真心的。

看兩人和解,Shuta很開心,也即興地說到:謝謝你救了我一命。我不會再想著要自殺了!(這也是真實Shunta想對Haruto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