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通蘇聯料理藝術:包裹在布林餅裡的悲歡離合 Mastering the Art of Soviet Cooking 作 者: Anya Von Bremzen 出 版 社: 英屬蓋曼群島商網路與書 |
從一個家庭主婦的觀點,閱讀此書會注意女性在共產社會中扮演的角色。
女勞動者
1914年便有一本專給社會主義女性的家庭雜誌《Rabotnitsa/女勞動者》。
海報裡新蘇聯女無產階級分子俯視一位身穿圍裙,受困在肥皂泡沫、碗盤、待洗衣物和蜘蛛網之間的婦女,向她敞開大門,通往光明耀眼的新蘇聯生活願景:在社會主義之下,有公共食堂、廚房工廠和托育學校,還有勞工俱樂部。社會將會扛起這一切的負擔,最終取代核心家庭。
反對家庭勞動壓迫弱化女性的列寧說:「新蘇聯女人絕不只是家庭主婦,是自由的女無產階級分子。」嗯,這話很能讓不安於室的女人感到興奮,然後呢?「自由」的女無產階級分子可以做什麼?
建立社會主義!女人從屬於丈夫、神職人員和部族首領,正如列寧所言是:「被壓迫者中的被壓迫者、被奴役者中的被奴役者」。於是,女性成為共產主義的攻城槌。
然而,女性才被負予建設新社會的「重任」沒多久,一九二○年代結束之前史達林便聲稱「女性問題」已經解決,廢止了全國各地的婦女部。到了三〇年代中傳統家庭價值復辟,宣傳海報上的蘇聯女人也換了新樣貌:母性、豐腴而且充滿「女性特質」。
直到蘇聯解體以前,這個社會始終期望女同志們一肩擔起惡名昭彰的「雙重負擔」——勞動與家務。
這真是令人氣餒,原本只需照料家務的「女同志」,在新共產社會裡工作沒有變少,反而還更多:勞動。
布爾什維克抹去了私人生活
班雅明在一九二七年造訪莫斯科後描述一處共同公寓:「穿過門廊,走進一座小村莊。」
一條狹長走廊兩側有十八個房間的共同公寓,如此環境要擠進五十多人。而這十八個房間還不是套房,所有人要共用浴室、廚房。
作者說:在俄文裡沒有「隱私」這個詞。
而廚房還是個「多功能」的公共空間:是政令宣導的集會場所,以物易物的市場,延伸的浴室、晾衣間,審判食物小偷的法庭,一言不合也可馬上成為「刑場」。
對每日開伙的我來說,最難容忍與人共用廚房。每人做菜風格不同,從用具擺放、備料順序、煮菜方式、菜色規劃,都可以是衝突引爆點。
在廚房,我擁護集權主義!否則妥協的結果,既不是你的菜、也不是我的菜,味道火喉都走調了,還彼此怨懟。做菜還是集權好,展現個人意志,結果也由個人承擔。
網袋與美乃滋罐
喜歡作者對網袋的描述:
伸縮自如的網狀袋子埋伏在每個俄國人的口袋裡,它的名稱來自「或許」 (avos'),象徵一絲倔強的期待。
不佔空間、可隨身攜帶的網袋,就如它的名字來源:或許。當幸運如靈光從天而降時,人們可以從口袋裡馬上取出網袋捕捉。雖然幸運從天而降的機率微乎其微,沒有誰可以阻止我懷抱「一絲倔強的期待」。
在停滯的七0年代包裝容器缺乏,網袋之外便是美乃滋罐。國外產製的塑膠袋是一種可以在高級晚會上,當成時尚「凱莉包」的招搖展示。 僅管如此,無論網袋或凱莉包,都比不上美乃滋罐可重複使用及多同途的價值。
從園藝植栽盆、花瓶,痰盂、菸灰缸、酒器,到容納就醫用的各式檢體,它都能派上用場。發薪日未到,錢卻已經花光,美乃滋罐還能兌換出一些戈比零錢應急。
小時候,大人喝酒之後的酒瓶也有類似的用法。可拿來桿麵,也可拿到雜貨店裡換錢,一個酒瓶換四塊錢,湊湊就可以買糖吃了。
Salat Olivier
對於完美奧利維耶沙拉/Salat Olivier的內容,每個俄羅斯人都堅持自己不可動搖的想法,
比如,呈現人的政治或意識型態。
鄙視布里茲涅夫時代貪汙、消費商品崇拜現象的激進的異議分子,會避免在奧利維耶中加入肉、魚和禽類,用飲食表達他們的虛無主義。
光譜另一端,特權分子,用高檔的水煮舌頭,展示他們能光顧黨專屬商店的權利。
七〇年代廣受歡迎的「醫生香腸」則透露出典型的藍領階級世界觀。
作者母親的版本則是風雅的波西米亞情調,有鮮嫩的蟹肉、新鮮的小黃瓜,和蘋果的叛逆響脆。
然而,無論沙拉裡的內容是什麼,到頭來,所有版本吃起來都是一種味道:美乃滋。
苦難的滋味
「超市體驗」是蘇聯人移民美國宏偉史詩中最經典的一章。
四十二種不同的薩拉米臘腸,滿滿衛生紙的貨架,讓逃出社會主義短缺世界的難民淚留滿面,嚴重者昏厥倒地,更有人無法承受如此多樣的選擇空手奪門而出,無法言語。
作者的反應則是憤怒。不能將排隊四個鐘頭的成果裝進透明網袋,沿著大街招搖展示,沐浴在眾人羨慕的眼光之中,十一分錢一袋的香蕉真的是便宜到沒有價值!原本充滿英雄氣概的動詞「好不容易取得」 (dostar'),現在變成平凡無奇的「買到」(kupit'),整個採購過程完全喪失了刺激、戲劇性和儀式感。
關係,派不上用場。巧妙運作的社會連結和同志情誼?沒用。羨慕、社會威望?沒了。排隊時的撲鼻的酒氣和狐臭?在此不用排隊。少了這些,「超市」裡再多的物品都變得毫無氣味。
作者說在德國你會因為展示希特勒被逮捕。在莫斯科,一個女人朗誦著悲絕的輓歌,獻給在清算中慘遭迫害的人們——就在劊子手史達林的肖像下方!作者無法忍受如此的衝突。
老俄羅斯人引用老掉牙的俄羅斯諺語:「歌裡的詞是刪不掉的(Iz pesni slov ne vykinesh )。」意思是:過去都過去了,一切已成定局。少了劊子手,也就不會有受難者和詩歌了。
再多的憤恨,活著的人終舊要過日子。尤其已經經歷過這些苦難之後,若不能讓過去的過去,要怎麼承受?
平靜之後,心恢復彈性,人才能「活著」。能感受到喜悅的生活才是活著。
書店老闆特備蘇聯國酒 Vodak(主人強調這酒來自烏克蘭)、 鯡魚罐頭配書, 也似讀書會的年末尾牙。 |
以上,便是家庭主婦的我讀此書時特別有感的部分。
另外,講到俄羅斯,絕不能少的就是酒:Vodka。還有最後蘇聯,涵蓋地表六分之一土地面積、跨越十一個時區、一百二十六個民族,「廣袤國度」如何在1991年崩解。這些請參考書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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