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2/16

一些黃麗群

【自由副刊.鬥陣寫作俱樂部.短篇小說篇】 黃麗群/活

有敘事性與節奏感的(不一定是快或慢)更吸引人一點,能運用漢語的形義音造境並摺疊意象密度的也吸引人一點,畫面與細節飽滿的更吸引人一點,人物有說服力的也更吸引人一點。

我同意「以短篇小說得文學獎是有方法論」的,不過技術是中心點,中心點以外,就是荒原。

這片荒原有時被描述為才華,有時被描述為靈氣,有時被描述為祖師爺賞的飯,我個人通常描述為「活」,你怎麼活?你怎麼看待活?你對活有什麼意見?我不是說非得熱鬧地蹦跳,而是說,在這些問題裡有內容與資糧的人,才能荒原求生。

「不合邏輯地合邏輯」就是活。沒有活,就沒有那片荒原,沒有那片荒原,你的一畝三分地只能放塑膠花。

如果你在小說上有欲望,有野心,有躁動,我會說你就多寫(多寫比多讀有用太多了),少聽一點講座,也可以少一點「博覽群書」,去做沒做過的事,去暈船,去吵架,去跟路人講話,去學陌生的技術,去吃從來不想吃的東西,去一次一次改造認知與習慣。去活。

【自由副刊.鬥陣寫作俱樂部.散文篇】 黃麗群/說硬不硬,說軟不軟,你要捏捏看

  • 競賽中,各方硬條件都能得到基本分(也就是常說的「犯錯最少」)、融得最綿密的作品,更容易脫穎而出。
  • 然而也有詩意的一面,如果其中的某一處,實在有沛然無遮的天真野氣,即使不成其圓,但那種生毛帶角反而非常搖盪人心。
  • 隱隱約約,叫人起疑,然而又要懷疑自己的起疑,讓你忍不住想捏捏看。我喜愛的寫作一向不是斬釘截鐵硬生生說給你什麼金科玉律,而是一路在語言技術與內在意識,都不可抑制地反覆往下自問、且直到最後也沒有什麼安全牌老結論讓人舒舒服服停下來歇腿的那一種(反而常感到腳底有點刺)。
  • 「怎麼寫/詮釋」遠比「寫/詮釋什麼主題」,更貼近寫作者的內在景象,而性格愈容易自我懷疑、愈是內建大量(有必要或沒必要)自我檢討程式的人、其實愈容易「問」下去,將文章鑿深。

普通,然而貴重──黃麗群談《九歌109年散文選》 

  • 散文中重大虛構的倫理問題並非來自道德,而來自一名工匠對工法的規避。
    電影《芭樂特》(Borat)是個很有趣的例子 ,我看了它兩次,第一次感到非常生硬糟糕,後來我得知裡面絕大多數人物均取材自「真人的真實反應」,第二次再看,馬上變得非常有趣。第一次的經驗說明了一個故事若被放在「虛構」的預期底下,一旦在敘事過程中缺乏或怠於使用說服的技藝,將會顯得多麼粗糙。但第二次當我攜帶了「非虛構」的理解,電影各環節與人物表現馬上不費吹灰之力地變得既真實又諷刺。這亦是散文的文類默契所能帶來的效果。
  • 具備一種層層推進與自我翻新的韻律與意圖,推進的動力可能來自核心的事件、可能來自語言的表現、更關鍵的是來自寫作者一層一層的內在叩問與思想轉進,時高時低,時自信時自疑,這些能讓散文流動起來,有了發電的能量。

好喜歡「層層推進與自我翻新的韻律與意圖」。

《背後歌》黃麗群:我對世界已經無話可說了

訪者李屏瑤 / 2013-05-23

訪問好看,果然訪者也是重要的。覺得有意思的摘要如下:

  • 散文集《背後歌》命名來自她從前的部落格,長久沒更新,便覺荒廢,那是「一間沒在住的房子,於是上鎖不見客」。
  • 很多事情就講一次兩次,我不想重複講一樣的事情。

張亦絢在《小道消息》提到塞尚曾一直在重複畫一座他的小屋望見的山,聖維克多山﹝Mont Sainte-Victoire﹞,一座法國南方的山。

我想人會一直重複做一件事,可能是還沒搞清楚,也可能是太有樂趣。覺得黃麗群是個很聰明的人,一次兩次想就清楚了,就無趣了,就不重複了。

  • 最恰當的寫稿節奏是想個幾天、寫個幾天、接著放一個晚上。
  • 寫作不是我生活中唯一的事,必須配合睡眠、配合正職、配合我想出去玩,像是個小三,但又簽訂了某種愛情合約,所以每週一定要見一次面。
  • 提到自己是虛無主義者,沒有覺得有什麼要用力的地方。
  • 人生大部分是處於一種不開心也不傷心,中性的狀態。樂趣當然是存在,但稍縱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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