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1/31

《非虛構寫作指南》回憶錄

這年紀參加同學會都是以十年為單位,二十年、三十年,眼前四十幾歲的人,我看過他年少輕狂或是腼腆害羞,有人依然如此,但有人則是變美變帥。漫漫歲月過去,我是努力經營還是隨性任時間侵蝕?

出生時老天給我們一張臉,但幾十年後,我們給我們自己另一張臉。長相如何天註定,但總有可以經營的空間,我有花時間去找到自我?去發現我的風格嗎?

可能還沒有,可能還不夠努力,以致沒有信心書寫。對目前的我來說,書寫不是寫下我有什麼,而是發現我沒有什麼。這是第一個收穫:知不足。

在教人如何寫回憶錄的章節,Zinsser 先生對擔心自己故事不夠宏偉的我們說:「生命中最大的故事都跟主題無關,反而與重要性息息相關---重要的不是你在某種情況下做了什麼,而是這樣的情況如何影響你,形塑你後來變成的那個人。」這句話給了我第二個收穫:信心,我想我可以寫下一些對我有意義的小事,記錄這個世界、那些人、那些事如何形塑我,就像給這世界留下一個公仔,由她的際遇加上她自己的意志調和而成,好不好看不確定?但保證獨一無二。

然而限量、獨一無二何其多,價值才會讓它閃閃發光。

以前工作中有個專有名詞:VAR(Value-added reseller),中文叫做加值經銷商。如果東西跟誰買都沒差,那只剩削價競爭才有吸引力,但如果經銷商在賣東西還提供額外的附加價值,或是客製化服務,那價錢就有空間了。這樣的經銷商是有技術的,不怕別人競爭,甚至原廠還會特別開個好條件請求幫忙賣東西。

老天給我一條命,我是「加值經銷商」?還是只是單純的消費者?

一方面我必須想辦法活出自己,另一方面要學著說出自己的故事。

怎麼開始說? 我想試試 Zinsser 先生的方法:
星期一早上,坐在書桌旁,寫下一件讓你記憶猶新的事,不必太長---三、五頁即可---但是應該要完整,有頭有尾,然後把這個片段收進資料夾,繼續過你的日子。再重覆同樣的事;星期二寫的事件未必要跟前一天寫的事件有關,記憶中浮現什麼就寫什麼;你的潛意識一旦開始運作,自然會將過去送到你的眼前。 
如此持續兩個月、三個月、半年,不要失去耐心,迫不及待地開始寫你的「回憶錄」---也就是你從一開始就在腦子裡想的東西。然後,有一天,把資料夾所有的記錄都拿出來,攤在地板上(地板是作家最好的朋友)。將這些故事仔細讀過一遍,看看它們跟你說了些什麼,又出現什麼樣的格局模式;它們自然會跟你說;你的回憶錄要講什麼,不要講什麼;它們會你知道什麼是主要、什麼是次要,什麼有趣、什麼無聊,什麼讓人情緒激動,什麼重要,什麼值得追尋擴大。你會開始瞥見你故事中的敍事形態以及你要走的道路。 
然後,你只要把這些片段拼湊起來就行了。
我的故事,只有我說的出來。

2019/01/22

《非虛構寫作指南》為什麼寫作?

常常寫著寫著會問自己:為什麼寫?會有人看嗎?

Zinsser先生的看法是:「這是一個基本問題,也有一個基本答案:你是為你自己而寫。」

「千萬別設想你有一群廣大的讀者,因為沒有這樣的一群讀者--每一個讀者都是不一樣的人。」

這不也是人生態度?為自己而活,為值得付出的目標努力。雖然很多事情都有趣,加上有點貪心,但對我這個平凡人而言,專注力、能力有限,要放得下,否則只是讓自己變成「不滿族」。

「取悅那些值得你費心去取悅的讀者;就算有些呆頭鵝不懂你的幽默那也無妨,反正你本來就不需要他們。」

這樣直白的宣言,Zinsser先生的真性情讓我開懷大笑!

的確,誠實地和自己對話,一個苦惱的我對另一個我發牢騷,靜靜聽她的難過、徬徨,她的堅持和憤怒,誠實才看得到真感情,挖得到東西。

「基本上寫作是為了自娛,如果您可以自娛,自然就可以娛人。」

注意「自娛」,而不是「自憐」,用筆復健、用筆訓練核心肌肉,一點一滴,一字一句,感覺自己變得有耐力。

「誠如你必須花時間找到自我才能成為你自己,你也必須花時間去找到你的風格。即便你找到了自己的風格,它也會隨著時間改變。」

每一個人上天都有給他一個「Gift」嗎?就算是在自己身上,也要花時間才找得到。想成就什麼,一步一步就會愈走愈遠。

2019/01/19

塞車

喜歡走大馬路,尤其幹道,路大大的很好奔馳。

送女兒上學回來,也不是沒別的路走,但在車陣中塞一下可以感受台中的活力。

文心路、臺灣大道交叉的十字路口,上班時間車多得不得了,通過至少要等兩次紅燈。以前會看那道少車就切那道,切來換去,其實沒快多少。走了幾次後才想通,如果所有人一開始就選定車道,不要換來換去,乖乖順順的走,最快、最安全,但也很無趣就是。(自動駕駛的無人車才會這麼開吧?)

還有另一個小樂趣。

總是有人會用左轉道超過車陣跑到最前面,直到被堵住才閃個右轉燈想切回直行車道。我說的樂趣就在這時候:難得可以暢快按下喇叭,叭~~,就是不讓!

只要車流量大、塞車,一定會遇到這種駕駛,然而叭叭他,於事何補?不想心煩,要不避開塞車,要不就學著放下。

2019/01/15

素材

很多人都說契訶夫的小說好,無論是寫小說的人(黃春明、張大春),還是評論小說的人(Harold Bloom、唐諾)。借來「帶小狗的女士」,幾年前看,最近再看,都抓不住契訶夫想表達什麼?他們眼中的契訶夫小說到底好在那裡?

這疑問在唐諾《讀者時 代》中終於找到一點解釋。

唐諾提到「議論主義」,用我的話說就是:我們這些讀小說的,總希望小說或作者能在作品中「表態」,清楚明白提出一個結論,像看法官辦案一樣,找到證據、 挖出動機、交代犯案過程,最後判刑,像托爾斯泰、杜斯妥也夫斯基。但只有契訶夫的小說,像風、空氣一樣,「美麗但無用」不知該拿它如何是好?

沒錯,這正是我的感覺。唐諾對此的看法是:就像看電影,大部分人是衝著結局來的,看一場精彩的演出。然而會寫小說的人,或是鑑賞的人,看的是「素材」。成品好不好,通常在找到一個有想像力、延展力和爆發力的素材的那一刻就已大半決定,剩下的,不過是「做苦工」的執行過程--把成品完成。

「其實這型體本來就存在於大理石中,我只是把不需要的部分去掉而已。」米開朗基羅不就是這麼說的嗎?

原來,我只注意料理人的「手藝」,忽略了「食材」。

唐諾的說法,《非虛構寫作指南》作者 William Zinsser 似乎也同意,在書中他提到:世界上找不到比事實更有趣的事情,那些你仍牢牢記得的小故事,會產生它們自己的共鳴。請信任你的素材。

所以寫作之道是什麼?或許就從挑選「素材」開始,提筆寫下讓你心動、莞爾的小事。

口渴

用小壺燒水。怕燙,先在杯底倒冷水。等水滾。

水滾了,倒熱水,杯子漸漸滿的時候,壺裡的水也愈來愈少,就在表面張力快撐不住的杯緣停下。

「唉呀,這水燒得真好!」

下一刻。拿不起杯,因水太滿;也喝不入口,因水太燙。

2019/01/10

《非虛構寫作指南》個人風格/秃頭

P.30 風格是寫作的人產生的一種有機體,就像頭髮一樣,是作者身上的一部分;或者如果他剛好禿頭,那麼就是他身上缺少的那個部分。而強加上去的風格,就像戴了一頂假髮,別人肯定會多看兩眼——看起來就是不太對勁。問題不是他頭髮沒有梳理整齊;事實上,他梳理得很好,讓我們不得不讚歎假髮工匠的技藝高超。重點是:他看起來不像自己。

《非虛構寫作指南》:小事

你牢牢記得的小事,會產生它們自己的共鳴。請相信它們。 

 「小」才是王道


「小」才是王道。先決定要解決主題的那一部分,對自己能夠處理的範圍要知足,適時停筆;這也關於精力與士氣。一個龐大笨重的寫作任務,會榨乾你的熱情,而熱情才是驅使你不斷前進、不斷掌握讀者的動力。當你的熱情開始消褪,第一個知道的人就是讀者。

練習:怪規矩


我的國中,還是每天升旗、唱國歌的年代,也是一班五、六十人的年代。國二轉到一個「小型」的都市學校,一個年級二十班,每天朝會若到操場集合,一節課就過去了,於是升旗改成在各班教室外走廊排好,再面對中庭唱國歌、聽校長老師講話。想到這方法的人真該記大功一件,全校有三千多人省下好多時間!

每天升旗我都非常虔敬,因為其中包含一個只有我自己才知道,專屬我和不知名神的祈福儀式。

升旗時,我的競爭對手就站在旁邊,因為我這個鄉下轉學生會和她搶第一名,她不太和我講話。但老實說,若我能做到她的克制,我會說我很有風度。不喜歡被忽略的感覺,又能如何?當她站在身邊,呼吸都聽得到時,這種感覺特別強烈。

某天就在司儀喊「唱國歌!」時,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如果比她先唱出來,我就贏了!

之後每天升旗,我都十分恭謹、期待進行這項無人知的競爭:「三民主義,吾黨所宗⋯⋯」,同學從來都沒注意,也沒和我爭著搶唱國歌,這件事我一直贏她。

及至好幾年後,我才知道國歌是「弱起拍」,要先默數一、二、三,第四拍才開始唱。搶拍這麼多年都不知道,還洋洋得意。

像這樣,小時候常給自己立許多奇奇怪怪的規矩,有些是怪癖,有些是迷信,有些則是紀律。愈長大規矩愈少,現在已沒什麼規矩,這算好事還是壞事?

2019/01/04

《非虛構寫作指南》寫地方

寫地方最要緊的就是呈現該地的「氣氛」。兩個原則:遣詞用字和內容,構成文章的肌理質感。

小心你的用字,它是你的風格,不要陳腔濫調,不要浮誇,那讓人覺得假假的。

我們想知道細節,但請刪除大家都知道的,只寫重要、確保能發揮作用的細節。挖出那個地方的中心概念,把這些細節貫穿成一套思想系統,讓我們了解那裡的人如何工作、遊樂,如何教養他們的小孩。

別以為寫遊記很安全,不是作者從這個地方萃取出什麼,而是這個地方從作者身上提煉出什麼精華。「追根究柢,還是得靠人類的活動,才能讓一個地方活起來。」這人是當地人,也是作者。

Jonathan Raban 範文:明尼蘇達州


這段文字,黑白分明、窒息保守的感覺十分強烈。
明尼蘇達州的大片平坦農地在眼前開展,一塊一塊,像是用尺畫分出來的小方格,就跟方格紙似的,無一例外。⋯⋯農田是方的,土地是方的,連房子也是方方正正的;如果你能從人的頭頂上拔掉他們的屋頂,也會看到他們坐在方正的房間正中央,圍著一張方桌子。在這個什麼都是直角、連思想也方一卜中一弓不曲的路德教派國度裡,大自然被剝、刮、鑽、罰、壓,讓你渴望能夠看到一條不受拘束的曲線或是不規則的線條,或是有哪個粗心的農夫把玉米和大豆種在一起,讓田地出現斑駁的色彩。 
但是這裡不會有粗心的農夫,整片大地就像是一幅巨型的廣告看板,標示著人們可怕的正直不阿,任你檢查——也任由上帝檢查。

練習:寫台中


台中就像太陽餅一樣溫和,天氣,人,吃的東西。

走中山高來台中,由北向南會經過三個交流道。從大雅下,感受到的是合併前的台中縣,農田、鐵皮工廠,帶著一點鄉村氣息。從中港下,是這塊太陽餅的蛋黃區,時髦進步的豪宅、百貨公司,穿過捷運、草悟道,終點在歷史懷舊的火車站和東協廣場(第一廣場)。而最南的五權西路,則到台中工業區和惡名昭彰的台中焚化爐。

如果說台北人是匆忙進出,台中人則是悠閒度日。窩在臺灣肚子裡的台中,有充分的安全感,就算超級颱風來,東邊有雪山、西邊有大肚山,海還很遠,鎮瀾宮媽祖看著,全台灣最難放颱風假的就是台中了。

在這裡,平日和假日沒有很大差別,春水堂裡喝珍珠奶茶的人,什麼時候看差不多都是那樣。餐廳氣氛悠閒,吃飯喝茶位置很大,坐久了,手臂會自然而然攤在椅子兩邊,就像火車在台中分成山線、海線那樣。

參考: